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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天堂的黄昏 14

二战AU

纳粹军官与丹麦男孩

冬第一人称


(三十六)

几乎是一眨眼间,夏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抛却的灰扑扑的冬日,眼下尽是浓墨重彩的绿与连绵不绝的晴空,整个哥本哈根好像一具了无生命的沉闷雕像,被抛进了真正的童话世界里,瞬间拥有了生机。海鸥振动翅膀携来的风带着一丝咸味,灌入胸腔内却是意外的清爽通透。不知名小径两边的灌木丛中也早早垂挂起新鲜的树莓,咬一口便是沁到心里的甜味。


我想泽莫少爷应当还没有吃过路边的树莓便又多摘了几颗揣进口袋里。穿过明媚的庄园,青绿的树叶在脚底洒下斑驳的影子,如果仔细看得话,此时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倚靠在书房的窗前。


“又在写诗了?”


我站在门前隔得远远地将树莓抛给他。显然还沉浸在思考中的男孩猝不及防地接住,怀里的本子却掉落在了地上。


他盯着手中的树莓发呆,不禁让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从没见过这种水果。


“很甜的,你尝一尝,不过也有小几率是一颗酸莓。”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本子,顺便扫了一眼内容,然而尽是些毫无规律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叫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他咬了一口:“很甜。”他说。但是表情一点也没有吃到甜树莓那样的开心。我将本子递回给他,“如果是甜的就笑一笑,丹麦的树莓就像罗姆人的塔罗牌,吃到甜的就预示着一整日的好运气。”


他缓慢地眨着眼:“巴恩斯,我好累。”


“是什么让你这么累?我听女官说,你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天了。”我说,“不想练舞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聊聊天,不过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我循循善诱着,默不作声地走进书房。泽莫少爷的书房很大,窗户也很大,阳光照得整个室内敞亮无比。宽大的榉木书桌上散了一桌的纸,有的纸被捏成纸团踢到了角落,还有一台歪歪扭扭的机器,看起来像打字机,却又比打字机复杂,金属边缘描着光,灰尘绕着它在空中跳舞。


他仍是不说话,我便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捣鼓起那台小仪器。“这玩意看起来很有趣,可以碰吗?”没等他点头,我已经按下了一个「C」键,当我按下的那一刻,显示器上亮起了一颗小灯泡。灯泡下面对应着另一个字母「F」。


“好神奇,这是什么原理?”边感叹着我又按下了字母「R」,此刻亮起的又变成了「U」。


大概是我一直卖力地自导自演,一直沉默的泽莫少爷终于有所缓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不是这样玩的,这是密码机。你试试看,分别按下「E」、「D」、「O」、「O」、「H」、「W」,你看会亮起什么。”


他倒像是把我当成比他还小的小孩了。不过这东西我确实是第一次见。我如他所说的按了那几个字母,结果亮起的灯泡让我倍感意外:“BALLET?这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凯撒密码,加密电文的一种,朗姆洛教我的。”说到这里,男孩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每个字母向前向后推三位,解出来就是它的明文。这还是最简单的一种算法呢。”


我恍然大悟:“所以说这几天你就一直锁着自己学习解密?”


说完,男孩脸上的笑容又黯淡了下去。他闷声不语的敲打着键盘,室内只有“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既孤单又烦躁。


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说:“他又要离开我了。”


他是谁,我自然没有问,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给我出了一道题,说我如果能解出来,他就教我下一课。但是这题我不仅解不出来,前几天还有人告诉我说,三个月之后,他就要回柏林了。”


“为什么突然要回柏林?”我心里一动。


“父亲让他回去,我本想跟着他一起,但是父亲不同意。”提到了柏林,泽莫少爷的目光转向墙壁上那幅精美的《无忧宫》油画,“他走了以后破译员的位置需要有人顶替,父亲把这个担子交给了我。”


“可是你…”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会是我,其实我已经跟着朗姆洛学习破译三年了。”


我目瞪口呆:“所以,这也是为了他?”


听到这话,男孩突然红了脸:“不…因为他很优秀,还在柏林大学读二年级的时候就作为第一人解出了当时他们系最知名的密码「1914 -任务汇报」。情报处破例在他还未毕业的时候邀请了他,不论是学校的教授还是我的父亲,都十分看重他。父亲允许我跟着他学习,但是这可不是为了他,虽然最初…也是为了他,但是我也想真正地做好一件事,让我父亲认可我。”


我想我得花一阵子才能消化这则信息。毕竟脑海里那个笑容轻浮的男人实在无法让我联系上他口中的天才学生。


“那我想你父亲已经认可了你。”我说,“如果你成为破译员的话,我的意思是,毕竟你才15岁。”


面前交叠散乱的纸张上满是演算的痕迹,清楚昭示着男孩在这方面所付出的努力。但他依旧垂着头,看起来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不知怎么的,我竟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他柔软的发顶。


“泽莫少爷?”


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接着下一秒男孩突然激动起来,眼眶红了一圈。


“那我宁愿不要那样的认可,巴恩斯。我得到认可的前提是,是朗姆洛教了我这一切。但父亲却派他去西线战场,让一个破译员,这辈子都没有开过枪的人去那样一个人战况激烈的地方。”


好像转眼间下的大雨,将一只鸟儿的羽毛淋得湿透。他抽抽噎噎地,胸口剧烈起伏,露出前所未有的委屈神情。有一瞬间我甚至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抓捕我,罪名是弄哭了他们的少爷。


男孩的哭泣失去了开关,睫毛湿成一片一片:“他同一队的队员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满身是血地活了下来,半张脸都是深陷的迫击炮碎片和螺钉,而且没有盘尼西林。你知道吗巴恩斯,每次一想到那个画面,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变成碎片了。”


“但是他没有选择啊,听着,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忍不住侧过身子抱住他,或许是我的动作突然瓦解了男孩一直强撑的坚强,他伸出手揪住我腰后的衣服,缩着肩膀抽泣起来。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似乎不会在乎自己说了些什么。说话的对象是谁,说出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他死死勒着我的腰闷声大哭,叫我无可奈何。我动了动嘴唇,有点想问问他,那你是不是觉得是你父亲伤害了朗姆洛。但转念一想,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你觉得他后悔过吗。”


“后悔?”男孩的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当然,他从不曾后悔过。他是一名战士,他永远忠诚于我,忠诚于………”


说着说着,尾音消失在半空中。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陡然想起另一个人,那双湛蓝色的温柔的眼睛,总是令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的柔软的金发,面对我时牵起的嘴角,时而让我心脏呼吸不过来的低哑的嗓音……当这一切的一切缠绕着我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是忠诚于谁的呢。


(三十七)

夏天就是这样,悄无声息。连带着我的失业都那样的悄无声息,像一阵温和的风吹起书页一角,却没能翻过一页,仿佛一切还停留在原地不曾改变。


想来倒也奇怪,搞砸了弗兰克交代的事,心情却从未如此明朗过。


宣告失业的时候,何赛菲娜太太整个人还乐呵呵的,那时她正打算站到小板凳上给高处的木槿花浇水,我连忙跑过去抢下水壶,将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扶回地面,“这可不是一件好消息,我还挺喜欢那份工作的呢。”我说道。


这话一点不假,尽管是依了弗兰克做的一份有目的的工作,但那是我打从心底热爱的芭蕾。


“不急不急,慢慢找,正好平时又多陪陪我,我可喜欢你陪。”她笑眯眯地摸着我的手说道,“而且那打字员的工作,你怎么可能喜欢呀!”


“何赛菲娜太太,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老太太伸出手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温柔地笑着说:“今天早上娜塔莎还来找过你,我敢保证,她们的好消息告诉你,你一定会激动地像那屋檐上的,你看那小知更雀,哗啦一声就飞起来了。”


“会不会变成知更雀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激动地抱起我家的老太太原地转十圈。”


“那你还是饶了我吧。”何赛菲娜太太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出发去学院之前,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先去找弗兰克一趟。夏天的广场人山人海,要找一个人似乎变得比以往更难了。穿过吹萨克斯的流浪汉,不小心把草莓乳酪溅到领口的红裙少女,提着野餐篮三五成群的太太们,抱着皮球你追我赶的幼童,终于远远地看见那一头藏匿在牛仔帽下的银发。弗兰克穿着一件流穗针织米色马甲,里面套着紧身的深蓝色衬衣,脚踩一双高帮马丁靴,腕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黄铜手链。在他的面前有一张矮脚圆桌,上面铺着一张波西米亚的毯子。脚边还有一只皮箱大剌剌地敞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塔罗牌以及一只看起来略为贵重的水晶球。


好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骚包的样子。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漂亮女孩,弗兰克那家伙笑弯了腰,手掌不住地拍打着大腿,仿佛女孩刚刚讲了一个惊天好笑的笑话。


实在不忍心打扰他我便站到远处悄悄地观望。然而出于一名抵抗分子的警觉性,弗兰克目光不经意地一瞥,一眼就发现了靠在糖果铺旁的我。


那个甜蜜的,难得一见的笑容,几乎是立马收敛住了,我猜他此刻一定想要狠狠地揍我一顿。弗兰克一脸歉意地朝着那姑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长着雀斑,一头栗色长卷发的姑娘点了点头,接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然后笑着跑到港口那边去了。


“咳咳咳。”待那女孩离开后,我憋着笑走过去,“弗兰克,你很忙?”


他瞪了我一眼,语气拖得老长:“你觉得呢?”


“好吧,看来我出现得很不是时候。”我无辜地指出问题所在,“但是我真没想打扰你们,是你先发现了我,不然我一定识时务地躲在角落里绝不出来。”


“算了算了说正事,发生什么了?我猜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弗兰克撇了撇嘴,表情一言难尽地招呼着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摘下帽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间隙还不忘看向港口处女孩的背影,女孩安静地看着来往的渔船,棕栗色的秀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你喜欢她?”


闻言弗兰克睁大了眼睛,耳朵也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红色。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异,举个最鲜明的例子,世人只知道猴子的屁股是红色的,却怎么也想不到猴子也会脸红害羞。


“你胡说什么呀!”他屁股顿时往后挪了几步,刘海被撩起迷住了眼睛,他又拼命摇了几下头,“你不要乱说,莉莉可只是来占卜的。”


“莉莉可?你经过人家同意了吗你就随便喊人家名字?”


“我,我只知道她叫莉莉可啊!詹姆斯你这人真是——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讨人厌!”


他大叫道,仿佛自己遭受了极大的冤枉,还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意图搞乱我的头发。这时远处的女孩突然回过头来,弗兰克立马变了脸色,手臂搭住我的肩,露出笑呵呵的表情。


“你这笑容太虚伪了。”我说。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我拍掉他重得要死的胳膊。


“坏消息,凡事先苦后甜。”


“坏事就是,我被泽莫少爷解雇了。”


“好消息呢。”他无动于衷地掀了掀眼皮。


“我说,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是还有好消息吗,先听完再决定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消息就是,虽然我被解雇了,但是解雇前获得了一点情报。”我顿了顿,“泽莫少爷可能会接替破译员,他懂密码这点我也很惊讶。之前是一名叫做朗姆洛的军官负责情报传递,但是因为泽莫少爷的父亲强制召回,他马上要离开回柏林了。”


我自认为这两个消息还是比较有参考性的,一来德方换了情报破译员,以后抵抗组织截获电报后也许应该改变尝试新的破译方法,不然将一无所获。而且朗姆洛这趟回总部,可能是执行普通任务,也可能预示着新的大事件发生,如果他们事先就有所听闻,难免不是一项重大突破。然而我话音刚落下,弗兰克却沉默了。


每次他一沉默,我就觉得好像看到了最真实的他。一个有心事的,还总是把心事全都藏着掖着的弗兰克。他盯着远处帆船的桅杆发呆,白旗在海风中猎猎飞扬。我伸出手想推推他,结果他突然又吹起了口哨,神情悠闲地歪头朝我一笑:“就这些吗?”


“好吧,我向你道歉。做家教这期间我确实没能拿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现在连这份工作也弄丢了……但是我可以继续帮你,如果你还有需要的话。”


我态度诚恳地看着他,谁知弗兰克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詹姆斯,真没想到你也会道歉啊!”


我被他这一笑弄得一头雾水:“因为我搞砸了,不是吗?”


“不不不,你没有搞砸。”他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懒洋洋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现在看起来天下太平,德国人没有行动,我们也没办法。更何况赫尔穆特·泽莫还是那么一个小孩子,基本上不会回收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吗?那你为什么要我去他家里做家教老师?”


一想到这如梦般的几个月,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没有损失什么,却也实在觉得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既然决定帮助他,那我一定要说到做到才行。然而这时,弗兰克又突然开口道:“总之,谢谢你了詹姆斯。”


“谢我什么,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再让我帮忙了吗?”


“你帮得已经足够多了,我也累了,我想我们都歇一会吧。”


他哼着轻松的小曲,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伸向天空张开五指,他仰起头伸了个懒腰,阳光半洒在他的眼睑上,“今天天气可真好,你说是不是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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